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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向上》里汪涵牵手杨乐乐(左)
崔永元曾说:“收视率是万恶之源。”当他改变不了现状和游戏规则时,他就抑郁了。本月24日,羊城晚报记者在经历了湖南卫视《天天向上》节目的录制后,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湖南卫视(俗称“芒果台”)的口号是“快乐中国”,网民们对它的看法却是“娱乐至死”。当晚,为了配合宣传在该台首播、号称“揭秘娱记生活”的电视剧《像“傻瓜”一样去爱》(原名《娱乐没有圈》),《天天向上》策划了一期旨在“反映两岸三地娱乐记者工作经历和生活现状”的专题节目。而记者也作为“娱记”中的一员受邀在节目上接受采访。
但是没想到,我们面对的竟然是一系列这样的问题:“当娱乐记者的门槛是不是很低?”“你爱不爱看狗仔新闻?”“娱记是不是等同于狗仔?”当记者表示反感,对方的回应居然是:“您就不能娱乐点?”“不就是玩玩嘛,干嘛那么认真?”……为此,《华西都市报》记者与本报记者先后遗憾地退出了录制工作。由此,记者不能不产生疑惑:到底,有多少人真正地了解娱乐圈,真正地了解娱乐记者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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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噱头】
“让更多人了解娱记生活”
本月18日,正在云南大理出差的羊城晚报记者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年轻女孩,自称是“湖南卫视《天天向上》的编导”,因为想录制一辑“反映娱记这个职业”的节目,“特想邀请您担任嘉宾”。此后的三四天里,这个女编导每天都打电话来游说。本月20日晚,记者从昆明回到了广州,刚进家门,电话又响了,是《天天向上》另一位女编导。她情真意切地说:“我们只是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娱记的真实生活。”面对这个高尚的理由,我很难再说“不”,再加上被她们连续多日的执着和真诚所打动,于是答应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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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擦】
“您就不能娱乐点?”
23日傍晚,记者到达长沙。进了酒店,我四处寻找另一嘉宾———《华西都市报》记者杜恩湖,却意外地听到他“无法到场”的消息,编导们给出的理由是“他四川口音太重,观众可能会听不懂”。我当即给杜恩湖打了电话,他的说法却是:“她们那天来电话,劈头就是‘娱乐新闻里假新闻很多,你怎么看待假的娱乐新闻?’‘你有没有做过假新闻?’……我一听就火了!”
当晚9时左右,我被告知,女编导们要马上过来跟我“对流程”,也就是次日一些录制内容的预演和小彩排。这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女编导。一开始,她们一丝不苟地问了十多个问题,虽说都有些刁钻,但由于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真实事件,也能应付自如。
小小的不快从几个有点“无厘头”的问题开始了。“当娱乐记者的门槛是不是很低?”我有些反感:“我不知道别的新闻媒体怎么样,反正《羊城晚报》娱乐新闻部里全是大学生,十多个人里,有一半是双学位或者是研究生学历,欢迎你们来报社参观!”编导再问:“你爱不爱看狗仔新闻?您自己会不会去写?”我给出否定的答案之后,编导还不甘心:“娱记是不是等同于狗仔?既然读者有这种窥私欲,那您为什么就不能提供狗仔文章呢?”我说:“有的读者可能还需要‘艳照’,有的读者可能需要毒品,你觉得凡是被需要的都可以提供?你们可以喊出‘娱乐没有圈’的口号,但别忘了‘娱乐有底线’。作为媒体,有责任和义务进行甄别与选择。”
两位年轻的女编导,大半夜挨个找嘉宾“对流程”,着实认真而辛苦。但听着她们一个又一个“不靠谱”的问题,我的内心却五味杂陈。这时,女编导的话惊醒了我:“肖老师,您是不是太严肃太紧张了?就不能娱乐点?!”
陈玲玲(左)与查小欣担任嘉宾(肖执缨 摄)
3
【谈崩】
“不就是玩玩嘛,
干嘛那么认真?”
在对完所有的问题后,女编导们轻轻说了一句话:“游戏环节应该没有问题吧……”在我的追问下,女编导透露说现场会有个“看图说话”的互动环节,比如大屏幕上出现一张汪涵生气的照片,或者是汪涵和欧弟在一起的照片,然后让嘉宾们分别现场即兴说出一段话来。
这个“互动游戏环节”设置让我感到不解。有相当多的人将“娱记” 这个职业与“造假”、“浅薄”、“无聊”等词语画上等号,这样一个游戏设置无疑会让人们对娱乐记者的工作方式和工作态度产生更大的误解。所以对这个环节我坚决反对。
女编导明显不高兴了,其中一位说:“不就是玩玩嘛,干嘛那么认真?”我说:“你们这个环节很容易让观众产生错觉,认为娱记都是看着一张静止的照片就能编出一篇文章来。”然后,我表明立场:“这个环节我决不参加!”女编导说:“每个人都得参加,你不能弃权!”我说:“你们这是在让人们‘了解’娱记这个职业吗?这个游戏超过了我的底线!”
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的“对流程”就这样不欢而散。
4
【解脱】
“我们担心你太紧张,
所以不用参加了!”
录制原定在24日下午3 时整开始。
中午12时,我被湖南卫视的工作人员领上车,前往湖南广电中心演播厅。在车上,我见到了其他嘉宾,包括曾是知名娱记、现在转型担任某文化公司老总的王小鱼,还有来自北京的三个美女记者和来自广州的一个专栏女作家,香港嘉宾是有着“香港媒体皇后”之称的查小欣,台湾嘉宾则是曾做过狗仔记者、现为台北市电影电视演艺业职业工会发言人的陈玲玲。
途中,嘉宾们闲聊起前一天晚上各自“对流程”的事。查小欣说:“她们问我会不会在节目里骂香港狗仔,我说,我只在我的节目里骂。出了香港,我不会骂他们。”几个美女记者还比我们多了个“量身定做”的动作———上台后迅速“熊抱”汪涵,此时镜头会捕捉台下杨乐乐的表情。对此,美女记者们嗤之以鼻。
到了广电中心的化妆间,一女编导进来通知大家,为了“端庄的效果”,所有人都要穿上礼服。服装师立刻抱来一大堆衣服,端详了美女记者们片刻,一人给了一件他认为最合适的“礼服”。很快,换上了低胸礼服的美女们出来了,她们捂着胸部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迅速地抓起一件牛仔坎肩套上了身,还喃喃地说:“我可不想露那么多!”
此时,一女编导过来跟查小欣解释“看图说话”的流程:“您看着图片,用你们香港记者的方式在现场说一段话。”查小欣连连摇头:“我只代表我自己,我不能代表别人!”女编导愣了一下: “那就以您的方式去说……”查小欣还是连连摇头:“不好不好,我没有这个习惯。不好意思!”
我正纠结着该如何是好,突然看到了手机上一条没来得及看的短信:“肖老师:我们担心你太紧张,所以这一期节目的录制你就不用参加了!”
我如释重负。
5
【扭转】
“编导年轻需要成长……”
下午2时50分,录制马上要开始了。我经过主持人化妆间时见到了汪涵,突然想听听汪涵对这些“流程”的看法,便上前和他聊了起来,其间说到了“看图说话”,也说到了女记者们可能会“熊抱”他的“惊喜环节”。
听到“惊喜”环节,汪涵有点“惊吓”。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之后便急急转身进了编导们的小会议室里。这一进去就是近3 个小时。
下午5时45分,在“延误”了2小时45分之后,《天天向上》录制正式开始。原来的台本几乎被彻底否定,录制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8时05分才结束。在近两个半小时的录制中,“看图说话”的环节消失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刺激问题没有了。为了弥补仓促诞生的剧本的先天不足,六个男主持插科打诨竞相耍宝。尽管整台节目看下来,很多内容是老生常谈,缺少刺激和跌宕,但总算无惊无险。
这期节目最终“改头换面”,究竟是谁在力挽狂澜?记者们私下里猜测是汪涵。作为湖南卫视的当家主持小生,汪涵是少数几位拥有“话语权”的主持人;而在“天天兄弟”六位主持人当中,他似乎也是唯一一位“有能量”改变编导意图的人。为此,我数次发短信向他求证,他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发给我这样一条短信:“编导年轻需要成长,所以还是请大家多给她们一些空间和机会吧!”
长枪短炮
关于“娱记”的四大误区
羊城晚报记者 章琰
摄影 魏辉 刘伟
其实,转念一想,《天天向上》编导的几个问题也并不过分,她们问出的,只是大众心里共同的想法。娱记是一个长期被妖魔化了的群体,让大众了解娱记,远远不是一部《娱乐没有圈》或者一期《天天向上》的“娱记特辑”能够完成得了的。而恰恰是因为一些长期的误解,让娱记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备感受伤。
【制造假新闻?】
一直以来, “假新闻”都是娱乐圈的一个标志性词语,不少人一提及“假新闻”,就直接与“娱记缺乏专业精神,丧失职业操守”联系在一起。然而,制造假新闻的“害群之马”其实在娱记队伍中屈指可数,很多“假新闻”的源头都来自于日益专业的炒作团队和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的娱乐营销工作室,而不少娱记反而在以一己之力抗衡无数强大的“策划团队”。有时在记者做报道之后,不少爆料人却翻脸不认账,明星则以“受害人”的形象出来做澄清。于是,记者成为被戏弄的受害者,背黑锅的媒体也成为被公众质疑的对象。
为何娱乐圈假新闻那么多?记者总结,娱乐圈“假料”的源头有三:一是为追求名利不择手段的艺人,尤其是一些刚刚走红或尚未走红的“准明星”,他们不惜亲自操刀为自己炮制假新闻,利用媒体兴风作浪。二是电视台或电影公司为提高收视率和票房而放出的炒作新闻,以某娱乐大台为例,该台设有官方和民间两条炒作线,分别由总编室各大写手和一个以博客爆料的网络写手担当,他们从制作平台到播出平台都有配套的炒作人员,无论是节目组还是导演组或是播出频道均配有善于“造事”的宣传者,常常花数月时间集体炮制一条假新闻,然后再出面辟谣。再次,是宣传公司的炒作团队,这是最为规范的炒作班底,他们常常具备广泛的人脉和较强的营销能力,并会给出完整的策划案,内容包括如何制造事件、何时发布图片和文字、找哪些平台传播该消息等等,如“何洁机场跌倒”就是典型的案例。
【娱记=狗仔?】
不少娱记都遇到过亲戚朋友这样的问题:“你们每天都要偷拍吗?”“要拍到那些照片,得蹲多久啊?”面对这一“常规问题”,不少娱记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解释后最终选择了沉默。
不少人都把“娱记”和“狗仔”混为一谈,所以不得不在此先作“名词解释”:狗仔队,是指一些专门跟踪明星的记者或线人,他们惯用的手法是跟踪偷拍,一般都在明星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他们也因此成为明星们的眼中钉;娱记,则是指报道文化娱乐新闻的记者,他们通常出现在明星出现的公开场合,如电影节、片场、发布会,大多采取的是面对面采访的形式,双方关系亦敌亦友。从内容上讲,狗仔的报道以明星隐私及不为常人所知的生活为主,而娱记的新闻主要是报道明星动态消息,比如发新碟、出新片、拍广告、参加慈善活动等,也兼有对于明星绯闻、丑闻等负面新闻的采访报道;另外,更要肩负追踪娱乐产业走向的任务。
当然,娱记和狗仔也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泾渭分明,虽然内地狗仔少之又少,数得上名儿的不过十余人,但有不少娱记也愿意偶尔客串一下狗仔。上个月,本报记者黄辰星偷拍了几张张艺谋新片《山楂树》的拍摄场景,这是他从业N年来第一次做狗仔。
【新闻低俗化?】
“贵圈(juan,第四声)很乱”,这是不少人见到记者时所说的玩笑。的确,“低俗”是一直以来扣在娱乐新闻上的一顶帽子,一些采访内容有时也让记者自己感到迷茫:“张柏芝生孩子犯得着去跟吗?”“周迅分手关我们什么事?”……记者不想引用“人的痛苦越多,越需要娱乐”这种大道理来论证娱乐新闻蓬勃兴旺的合理性,其实,娱乐新闻本质上跟民生新闻是一样的———结婚了、离婚了、吸毒了、嫖娼了、恋爱了、分手了、吵架了、和好了……在这个圈里,记者见到的是一个浓缩了的小社会,一个包含了人生百态的大镜子,在这个镜子里,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唯一不同的是,民生新闻的主角不为我们所认识,而娱乐新闻的主角却是人人都能叫得出名字的“星”和“腕”;民生新闻的写法正规严肃,而娱乐新闻的笔法轻松诙谐。
【入行门槛低?】
娱记入行门槛低,这是圈内圈外很多人想当然的推论,更有不少人觉得, “只要年轻就可以做娱记”。事实上,广州几家主流报纸的娱记团队中,硕士就占了半壁江山,从记者到编辑,几乎人人都出自名校———清华、北大、南大、复旦、中大、暨大、广外;进入这些媒体的记者,也需要“过五关斩六将”地通过层层面试,并通过严格的从业资格考试。
进入媒体之后,娱记的学习任务更加艰巨。娱乐是一门产业,如今已成为我国最有前景的文化产业之一,蕴藏着巨大的商机。在实际操作中,一般将娱记划分为电视、电影、音乐等几条线,并要求记者朝着“专业型记者”发展。除了明星私生活,娱记对影视行业的动态、影视作品的走向等行业新闻更为注重,只有掌握了大量的行业知识,才能对导演、演员进行专业的访谈,对娱乐作品进行深入的剖析。在从业数年后,不少资深娱记往往能成为自己所在领域的专家。(记者 肖执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