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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对纪录片“真实”的解构、颠覆与重构

2012-07-06 18:23:14  来源: 新闻爱好者  作者: 尉天骄 吴思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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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伴随着新世纪以来“电视产品化”以及“媒介融合”的趋势,纪录片的创作风格也日益多样化。动画作为一种高度假定性的视听手法,能否介入以真实性为本质属性的纪录片值得探讨。动画在纪录片中的运用对于言说纪录片的真实属性而言是一定意义上“解构—颠覆—重构”的过程。在事件真实的前提下,动画纪录片的动画表现形式只是视听语言的一种手段,不会触及纪录片的本质属性。

【关键词】动画纪录片;纪录片;动画;真实;记录精神

动画是否能成为纪录片是近几年备受学术界争议的话题。眼下,历史类动画纪录片《苍狼之决战野狐岭》强势上档央视科教频道《探索·发现》栏目,吸引了社会各界的目光,也让国内学术界关于“动画与纪录片界限为何”、“纪录片真实底线何存”的探讨又掀起热潮。

所谓动画纪录片,就是采用计算机图形技术,利用电脑生成的虚拟场景,全部或部分代替现实社会不存在的、无法复原的视觉景观的纪录片。[1]由于动画纪录片从影像的产生、处理、合成到复制等过程都是数字链信号,故形象称之为动画纪录片。从本质上看,动画纪录片与其母体——传统纪录片具有很大的相关性,本文旨在从纪录片本质出发,探究动画对纪录片“真实”的解构、颠覆与重构。动画对纪录片的介入是否有悖记录精神与其真实本质,动画纪录片的底线是什么,其发展的路径如何,皆是本文要探讨的问题。

纪录片的“真实”本质

纪录片的本质之争由来已久。人类学影像鼻祖罗伯特·弗拉哈迪曾提出,纪录片是“记录边缘的历史”;而英国人约翰·格里尔逊却认为,纪录片是“对现实的创造性处理”。这两种认识基本涵盖了之后该领域对纪录片本质研究的两条界限:“反映现实”或“处理现实”。也有不少纪录片理论对于纪录片本质的探析游走于两者之间。

然而,不论何种纪录片理论都有一个共同点,即认为纪录片必须立足于追求影像和意义的真实,这是衡量纪录片存在正当性的重要标准。我们通常认为纪录片的“真实”包含了“表层真实”与“本质真实”两个层面的含义。表层真实是指表层视觉线索的原样,具体体现为纪录片中所有的影像元素。纪录片作品中的人物、景观、拍摄手法、动画技术等均是组成表层真实的元素。而本质真实则是我们通常说的“真相”,也是历史事实。它总是被隐藏于事物表象之下,不易被揭露。鉴于这两者的关系,人们对“纪录片真实”的普遍解释为:真实是一种由表及里、由外至内的立体过程。仅仅达到表层的真实并不意味着能触及本质的真实,任何事物的表象之下可能是事实真相,也可能是虚假或虚构。美国学者比尔·尼可尔斯认为,纪录片不同于虚构故事片的缘由在于故事片是为了“达成创作者的意愿”,而纪录片的创作意图则是为了“再现社会现实”。当然,如果仅仅将纪录片理解为呈现表层真实、展现社会现象,那么就忽视了纪录片“揭露”功能的重要性。正是由于这种“揭露”功能,才使得纪录片创作者们朝着揭示社会真相、探求纪录片本质真实的目标不断努力,才逐渐使他们的作品拥有了一种“记录的精神”。

因此,笔者以为,纪录片的创作应当超越单纯的表层真实,为了达到本质真实可以在形式上进行所谓的虚构(并非虚假)。在事件真实的前提下,纪录片外在的虚构则只触及了表达层面的,即视听语言方面的内容,其深层次的“本质真实”不会被动摇。

纪录片中“真实”概念的重构

面对日渐市场化的业界,现今纪录片中“真实”所指向的意义已与传统纪录片有所不同。纪录片中影像元素不再仅仅只是纯纪实画面,“导拍”、“搬演”、“虚构”等行为逐渐介入纪录片的影像展现之中。尤其是动画技术的出现,形成了对传统纪录片“真实观”的直接挑战。非纪实性的动画介入以真实为本质属性的纪录片颠覆了观众基于自己生活经验对作品真实性所作的判定,背离了观众心中的“真实感”,因而才引发了人们对纪录片真实本质的质疑。

“所谓真实感是一种审美记忆中的期待视野,鉴赏纪录片的期待中,受众记忆中的类似感觉被再次唤起,便与作品有了心里的共鸣与交流。”[2]纪录片作品创作的初衷就是为了重新建构受众对于历史事实的认知,重塑他们感知社会、认可世界的“真实感”。这种创作基于创作者与受众之间在情感与生命体悟上的沟通,也是一个不断重复理解现实、建构记忆的过程。在这个“解构——颠覆—重构”的过程中,纪录片创作也就无限逼近甚至达到“真实感”。

而这种过程亦是进入新世纪以来,纪录片领域逐渐追求的一种“真实再现”,纪录片创作者以虚构的扮演或搬演方式,对时过境迁的重要历史事实进行展示。其所用手法包括真人扮演与光影声效造型,以此达到再现特定历史时刻环境氛围的目的。将这种虚构类片种常用的叙事技巧运用在纪录片中,就是为了保持纪录片故事情节的衔接性与逻辑性,完整建构受众的历史记忆,“真实再现”历史事实。但是诸多学者认为:“运用‘真实再现’必须坚持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必须让观众知晓影片是在‘虚构或扮演’,其使用的底线是不能违背受众对于历史事实的信念。”[3]

美国匹兹堡公共电视台执行副总裁托马斯·斯金纳先生曾评价,中国纪录片之所以不能走向世界,皆因为作品为追求纪录内容的“绝对真实”而放弃各种先进的技术手法的运用。时下,高清动画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也给电影、电视剧等影像艺术的创作与革新提供了契机。动画在对纪录片“真实”进行解构与重构过程中,弥补了原始材料匮乏的不利因素,为再现历史事实提供了一种别样的方式,因而比单纯纪实却缺漏了展现完整历史的元素更能揭示“本质的真实”,也必将对纪录片这种先天在夹缝中生存的艺术样式产生深远影响。

动画对纪录片的介入与言说

关于动画,《动画学导论》中的解释为:“采用逐格拍摄的方式,为静止的图画赋予生命。”[4]从媒介发展的历史来说,动画原本起源于绘画。人类历史尚未出现摄影摄像技术之前,绘画便承担着记录历史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绘画甚至有着仅次于摄影的纪实性。

对于纪录片影像展现的构成元素来说,在历史事件现场拍摄的影像最逼近真实,也最符合纪录片本质,而动画演绎较之搬演、虚构而言,更具备纪实性。格里尔逊认为,纪录片是具有文献价值的影片。而对于纪录片来说,是否具有文献价值,其衡量标准就在于是不是真实的影像。但由于历史条件限制,原始素材的匮乏,而纪录片又必须还原现实缺失的材料或景观,于是搬演和动画便成为替代性的手法。相较于经常使受众联想到虚构的“搬演”而言,动画更侧重其“表意”作用,因而更能够言说纪录片。

笔者以为,动画元素作为视听语言的一种手段,介入纪录片后为其言说“纪录片真实”增添了新的路径。它以直观的形式表现、处理现实世界中非虚构的人物和事件,展现了在现实中不能复原的视觉景观或历史真实,促进了纪录片叙述由表层真实走向本质真实。随着电视产业的发展和科技的不断进步,观众的审美水平也日益提高,纪录片已慢慢形成了故事化叙事的特点,并且越来越注重视觉和听觉的审美效果。因此,动画与纪录片的结合是时代与历史的要求。在纪录片《故宫》中,著名的《燕京八景图》经过动画的处理,展现出了“月影流动、鸟儿飞翔,山间溪水潺潺”的景象,使该纪录片变得更加富有视觉冲击力与观赏性。笔者以为,纪录片的影像展现的重点不在于它选择了怎样的途径或手段进行艺术表达,而在于其是否具有记录精神。号称“用动画追溯恐怖”的新派纪录片《和巴什尔跳华尔兹》,以纯动画形式再现了发生在1982年的贝鲁特难民营大屠杀。这部讲述“死亡印记”的纪录片没有采用任何真实拍摄的图影资料,影片的展现元素均取材于导演福尔曼的个人经历和对战争亲历者的访谈。这无疑为动画言说纪录片的“真实”提供了较为成功的示例。

动画纪录片生存现状与发展趋势

业内通常认为,温莎·麦凯1918年的作品《路西塔尼亚号的沉没》是最早的动画纪录片。该片用动画的形式再现了路西塔尼亚号邮轮“起航—被潜艇追踪—被鱼雷击中—乘客坠海—沉没”的全过程。尽管由于技术限制,电影为无声的,也没有旁白或解说词,但影片进行过程中穿插的字幕却为观众解释了情节的发展进程。

而在当代,动画纪录片作为记录工具的延伸,是科技发展和探寻历史两股合力作用下的产物。动画纪录片与传统纪录片一样,遵从“真实性”的本质原则。然而其发展也有严格的限定,如若动画纪录片没有遵守真实性原则,只能演化成服务于商品时代的娱乐工具。笔者以为动画纪录片的底线在于,必须是在事实真实的前提下进行创作,任何虚拟影像的创作都要有所依据,否则就成了杜撰。现阶段,国内一些动画纪录片进行虚拟影像创作时的经验值得借鉴。在《圆明园》、《故宫》等作品的创作中,所有涉及园林建筑的虚拟数字图像均按照现实参照物或写实性绘画进行建模。如此,使得电脑生成的虚拟场景取材于历史事实,尊重了纪录片创作元素的真实属性。就目前而言,国内动画纪录片的发展时日尚短,整部纪录片均以动画形式呈现的作品并不多,更多的是包含动画元素的纪录片。《大唐西游记》与《苍狼之决战野狐岭》无疑成为国内手绘动画纪录片的先锐代表。尽管动画纪录片作为一种艺术类型而言还相当边缘,但其有着与传统纪录片一样的内核与特质,那就是记录精神。

当然,国内动画纪录片的创作也存在着这样一种现实让人忧虑,那就是动画导演与纪录片导演的工作方式并未呈现出浑然天成的渗透与融合。前者的纪录片思维有所欠缺,而后者又仅仅将动画作为纪录片的辅助手段。然而,无论如何,科技的发展毕竟拓展了纪录片的创作空间。在历史和科学探索类等还原与想象成分比重较大的纪录片中,动画和真实影像穿插出现,不再局限于原来传统纪录片纯纪实或口述历史的表现手法,不得不说这是纪录片创作中的突破性发展。但在动画纪录片迅速蓬勃发展的同时,由于动画本身的高度假定性特征,决定了其构建“纪录片真实”的发展道路必定是坎坷而富有争议的。

结 语

归根到底,从纪录片“真实”的角度而言,许多国内精彩的动画纪录片之所以“叫好又叫座”都是因为捕捉到了与受众产生共鸣的“真实感”,而不是做到了哲学上的“绝对真实”。动画纪录片既然在“电视产品”时代和“媒介融合”这样的大环境下应运而生,就决定了它既要突破传统,却又不能完全抛弃“真实的底线”。一方面,动画纪录片需要拓展其创作新思维,弥补传统纪录片的不足;另一方面,它也在坚守“纪录片真实属性”的基础上,对“真实”进行着一定意义上的解构、颠覆与重构。笔者相信,这种发展趋势与坚持纪录片的真实本质并不冲突。因为只有真实的逻辑关系与真诚的思想传递,才是纪录片创作的终极信条。

进入新世纪以来,纪录片的创作理念和风格开始转向多元,每一次技术的革新都会促进纪录片的繁荣和人们审美观念的变迁,而纪录片也应当以一种包容的态度来接受多种形式和策略来揭示真实的本质。仅仅纠结于动画纪录片是不是真正的纪录片、动画纪录片到底表达了什么等形而上的问题,则只能使纪录片的发展走向狭隘记录之路。

参考文献:

[1]付兵.浅析动画在纪录片中的应用[J].广电艺术,2011(5).

[2]王庆福.也谈动画纪录片:真实在什么前提下可以被保证[J].中国电视,2011(9).

[3]冷冶夫.质疑纪录片的“真实性”[J].中国电视,2008(6).

[4]刘小林.动画导论[M].武汉:湖北美术出版社,2010.

(尉天骄为河海大学新闻传播学系教授;吴思媛为河海大学新闻传播学系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