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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媒介生态学的几点思辨

2012-06-19 16:22:30  来源: 《新闻爱好者》杂志  作者: 曹爱民 潘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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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中国学者的媒介生态研究意识并非是原发的,媒介生态学也不是中国的原创概念,中国学者把“Media Ecology”译为“媒介生态学”并不存在误译,媒介生态学与媒介环境学应该加以区分。廓清这些认识,对于中国媒介生态学乃至整个传播学的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媒介生态学;媒介环境学;思辨;区分

如今,媒介生态学已经成为新的学术增长点,并带来了学科的繁荣和发展。但中国媒介生态学的研究,也存在着一些模糊认识。廓清这些认识,理清与北美“Media Ecology”的关系,已成为促进中国媒介生态学进一步健康发展的当务之急。

一、中国学者的媒介生态研究意识是不是“原发的”

在中国媒介生态学起源问题上,一些中国学者认为,媒介生态学研究的起源应该是在北美,美国和日本的相关研究也比我们早很多年,但是“中国学者的媒介生态研究意识是原发的,而不是引进的”,国内媒介生态研究的展开与它们并没有什么渊源。[1]笔者认为,以上观点在表述上是矛盾的,也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他们主要是更多地强调了中国媒介生态学和北美媒介环境学的区别,而忽略了国内外媒介生态学历史发展的全过程,只是将2001年后,“Media Ecology”在中国的独创性发展作为了中国媒介生态学研究的起点。

(一)中国最早的媒介生态研究意识来源于西方

在我国大陆传播学研究中,最早使用“媒介生态”概念的《论媒介生态——我国报业可持续发展战略的若干制约因素》一文正是在介绍西方社会生态学和社会有机体平衡、和谐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媒介生态”这一概念以及社会大系统、共生共食、有限资源、关键功能等观念。然后又是结合美国社会生态学家奥迪斯邓肯所提出来的人类社会“生态复合体”的四个变量,展开我国报业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的。

(二)从生态学视角研究媒介与其生存发展的环境问题最早出现在西方

中国媒介生态学研究一开始就注意运用平衡、和谐和系统等生态思想来研究媒介,并侧重媒介与其生存发展的环境问题研究,关注人、媒介、社会、受众之间的和谐互动关系构建。但是早在1970年,第一届地球日庆典宣称人类进入“生态时代”之后,西方很多学者便开始运用生态学的理论和方法开展研究,承认环境中每个因素的平等内在价值,主张重建人类文明秩序。20世纪80年代,美国学者乔亚舒梅洛维茨就非常重视媒介与社会环境的关系。他认为,媒介是社会环境的一部分,受众选择媒介受社会环境制约的同时,媒介对社会也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此外,他还运用了一个生态学暗喻,将受众纳入“情境”概念,认为传播行为受受众制约,必须根据受众类型选择合适的传播方式与信息。[2]可见,中国媒介生态学研究“在思维范式取向上异于西方,但是与西方的媒介生态学(Media Ecology)研究存在学术渊源”[3]。

二、“媒介生态学”是不是中国的原创概念

有学者认为:“媒介生态学是中国的原创概念。”[4]笔者认为“媒介生态学”这一概念实际上来源于对北美“Media Ecology”的直译,只是后来结合中国传统文化提出了“媒介生态位”、“媒介生态系统”、“媒介生存策略”以及“媒介生态的五大观念”等原创性的理论。中国学者使用此概念绝非巧合,更非原创,而是与北美“Media Ecology”有着密切的内在传承关系。

(一)“Media Ecology”这一概念最早出现在北美

我国大陆传播学研究中,最早使用“媒介生态”概念的《论媒介生态——我国报业可持续发展战略的若干制约因素》一文是1996年3月召开的“中国报业经营管理现状与发展学术研讨会”参会论文,后被收入百家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报业现状与趋势》一书。然而,早在1967年,加拿大媒介理论家麦克卢汉在与人合著的《媒介即是讯息:效果一览》一书中就最早提出了“Media Ecology”的概念。1968年,波兹曼在“英语教师全国委员会”年会上作演讲,首次公开介绍并明确提出“Media Ecology”一词。后来,波兹曼又在纽约大学拓展媒介研究课程,并将这一术语转变为正式学术领域的专有名词。

(二)中国最早出现的“媒介生态”和“媒介生态学”概念都是“导入”,而非原创

有学者评价说,裘正义的《论媒介生态——我国报业可持续发展战略的若干制约因素》一文“系我国大陆传播学研究中最早导入‘媒介生态’概念的专论”[5]。这里的所谓“导入”,即引入,也就是把一个地方的东西引入到另一个地方。此文虽然没有明确说明“媒介生态”概念的出处,但这一概念的出现是在北美提出“Media Ecology”20多年之后,而“Media Ecology”的中文直译就是“媒介生态”或“媒介生态学”。

中国学者尹鸿、崔保国、邵培仁等最早明确地将“Media Ecology”引入中国的时候,都是将其翻译为“媒介生态”或“媒介生态学”。其中,清华大学尹鸿教授的《电视媒介:被忽略的生态环境——谈文化媒介生态意识》一文被认为是“国内新闻界杂志中最早提到‘媒介生态学’一词的”,但“尹鸿的观点正是来源于北美的媒介生态学(Media Ecology)”。[6]

三、中国学者把“Media Ecology”译为“媒介生态学”是否存在误译

何道宽认为,崔保国先生把“Media Ecology”翻译成“媒介生态学”,进而用社会大环境是水,媒介是水中之鱼来诠释“媒介生态学”,违背了北美“Media Ecology”的基本观点。[7]笔者认为北美“Media Ecology”作为一个新的研究领域,其研究思路和学科框架都具有多向性,中国学者的翻译并不存在误译问题。

(一)中国媒介生态学与北美“Media Ecology”属于同一个学科范畴

中国媒介生态学与北美“Media Ecology”的理论前提预设和逻辑起点一致。它们都是从生态学的角度研究媒介与人类社会的互动关系,探讨媒介和社会各个要素之间的内在联系,揭示媒介现象的本质,实现生态学和媒介学的对接与融合。它们都属于媒介生态学的学科范畴。

北美的很多“Media Ecology”研究先驱在一开始就有生态学互动、平衡、和谐的意识,如刘易斯芒福德所谓“技术生态”的思想,谋求技术的人性化、技术的有机化,强调人类生态的平衡不能因为机械技术的到来而被打破。麦克卢汉、伊尼斯等人在他们的著作中虽然没有直接提及生态学的思想,但他们的著作有关生态学的暗喻随处可见。[8]“Media Ecology”学会的章程第一条还开宗明义地写道:“媒介生态学研究符号、媒介和文化彼此之间的复杂关系。”

邵培仁更是为媒介生态学正名道:“但凡能以生态的眼光来观照媒介传播之实质的相关研究,其实统统可以纳入到广义的媒介生态学的学术圈中”,而“‘Media Ecology’从字面上看,其准确恰当、无可争辩的译法就是‘媒介生态学’”。[9]

(二)北美“Media Ecology”具有多种含义

何道宽认为崔保国先生把“Media Ecology”翻译成“媒介生态学”,背离了北美“Media Ecology”的基本观点,主要是依据波兹曼本人在1968年给“Media Ecology”的界定:“Media Ecology”是把“媒介作为环境的研究”,它主要探索传播媒介如何影响人类的感知、理解、感觉和价值,以及我们与媒介的相互作用如何帮助或阻碍我们的生存。[10]52

其实,波兹曼本人就是一个“没有一定之规”的人,其观点也存在先后的不一致,以至于梅罗维茨没有沿用他的导师所定的“Media Ecology”这个名称,而是另起炉灶用“Medium Theory”来称呼这个研究传统。[10]65李明伟在《知媒者生存:媒介环境学纵论》中也没有把波兹曼列入媒介环境学的代表人物,原因是波兹曼对“Media Ecology”的某些认识和分析更倾向于批评学派,与伊尼斯、麦克卢汉包括波兹曼本人等的研究实际上并不吻合。而何道宽则表示对这种做法“不敢苟同”。

崔保国认为“媒介生态”是一个宏观的概念,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不处于中心位置;而“媒介环境”是一个中观概念,是以人类为中心的外部媒介营造的环境。可见,在中国学者眼中的媒介生态学是广义的,包括被波兹曼界定为“媒介作为环境的研究”的媒介环境学。波兹曼对“Media Ecology”的界定只是为北美“Media Ecology”的发展确定了一个明确的方向,而并非其全部内容。

四、“媒介生态学”与“媒介环境学”是否需要区分

美国“Media Ecology”学会副会长林文刚、深圳大学的何道宽都认为:“把‘Media Ecology’这个学派翻译为‘媒介生态学’也不太妥当,主张将其译为‘媒介环境学’。”[11]

随着对北美“Media Ecology”的认识不断深入,我们发现中国媒介生态学与北美媒介环境学虽然有着密切的关系,但两者在研究起源、研究视角、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鉴于此,从当前的研究情况来看,笔者认为,将两者区分开是十分必要的。

(一)有助于中国媒介生态学研究弥补不足,不断完善

中国媒介生态学研究不关注文化研究、学术传统和组织准备的严重缺位,研究方法趋向于定量研究,不作结构性分析。而北美媒介环境学着重探讨媒介本身的变迁和发展对人类社会、文化产生的影响,融入并借鉴了生物学、社会学、生态学、语言学、符号学等方面的研究成果和方法,有着深厚的学术传统,理论根底扎实,知识渊博,思维方式也是多元的。

将中国媒介生态学与北美媒介环境学区分开来,有助于看清各自研究的轨迹和特点,促进中国媒介生态学与北美媒介环境学的交流,并借鉴媒介环境学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广阔的学术视角以及深切的人文关怀和强烈的批判意识,得出更多创新性的成果。

媒介与社会的关系本身就是非常复杂的,涉及多个要素。在媒介生态学研究中,以不同要素为中心也就形成了不同偏向,构成了不同的研究范式。中国媒介生态学研究以媒介为中心,考察人类社会的各种因素对其生存发展的制约,构成媒介社会学范式;北美媒介环境学以人类社会为中心,考察媒介创造的生态对人类的影响,构成媒介环境学范式。两者之间互相补充矫正,正好成为媒介生态学之树上的两朵璀璨之花,形成珠联璧合之效果。

(二)有利于中国本土媒介环境学的拓展与深化

将中国媒介生态学与北美媒介环境学区分开来,可以为中国本土媒介环境学研究指明方向,使其更加清楚地审视北美媒介环境学研究的路径和特点,积极引进和借鉴国外媒介环境学的研究成果和方法,分析当前中国的传播现象,关注中国语境下的传播环境问题,深化中国本土媒介环境学研究。同时,也有助于挖掘中国本土的媒介环境思想,吸引更多跨学科人才的介入,开展跨学科领域的研究。

学科的发展就是理念不断清晰、确立和发展的过程。媒介生态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也在不断地发展演进、充实和完善,也存在着不同的研究层次和范式。这些研究,对于中国媒介生态学乃至整个传播学的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崔保国.媒介是条鱼——理解媒介生态学[J].中国传媒报告,2003(2):20.

[2]孙滔.西方媒介生态理论的构建、创新与困境[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11(6):30.

[3]袁靖华.生态范式:走出中国传播学自主性危机的一条路径[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36(3):72.

[4]阳海洪,赵平喜.媒介生态学:中国新闻史研究的新路径[J].新闻界,2009(2):68.

[5]宋超,赵凯.深水静流(1929-2009)[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457.

[6]杨婷婷.论中西媒介生态学研究的差异[J].新闻界,2005(3):79.

[7]何道宽.媒介环境学辨析[J].国际新闻界,2007(1):46.

[8]陈浩文.中西方媒介生态学的研究状况和理论反思[D].广州:暨南大学,2008:33.

[9]邵培仁.思想、理论、趋势:对北美媒介生态学研究的一种历史考察[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38(3):181.

[10]李明伟.知媒者生存:媒介环境学纵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11]林文刚,编.媒介环境学:思想沿革与多维视角(总序)[M].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2.

(曹爱民为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生,玉林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讲师;潘元金为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生,武汉纺织大学传媒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