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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问:“刺儿头”记者都到哪里去了?

2011-11-03 16:50:20  来源: 新华网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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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建

当记者成为一种消耗青春透支健康的职业,新闻理想便深埋于心底了。

“如果他不那么敬业,不爱思考,他的工作岗位很好啊,就悠闲地做嘛,也不至于得抑郁症。”说这话的是央视前台长杨伟光,“他”指的是央视名嘴崔永元。整天消遣别人,也被别人消遣着的“小崔”,竟然就因为每周一档的《实话实说》而得了抑郁症,你由此可以掂量出一个尽心尽职的传媒人背后的压力有多大!

可以说,激烈的市场竞争,超乎想象的工作强度与压力,已让今天的传媒人苦不堪言。有杂志调查显示,记者是睡得最晚,最缺觉的一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短、频、快”,浮躁、功利,永动机式的工作模式,已使得记者的“职业寿命”越来越短(最短的如都市报记者甚至只有3年),也让记者这一行业位居十大健康透支行业的第四位。

除了工作压力,不少记者还面临着另一种压力:生存的压力。随着媒体体制的改革,许多漂泊四方的“打工记者”,进不了编制的临聘人员,他们的收入比“体制内”的少了一大截,有的甚至连“三险一金”都难以得到保障,连基本工资都没有,只能挣一分“工分”拿一份钱。即便是在编人员,如果效益不好,那收入也很一般,养家糊口,养房养车,也很是不易。因此,当大家被发稿量、发行量、收视率、点击率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当一个个为了多挣点“计件工资”而忙得脚不着地无暇四顾之时,又还能以怎样的心情和视角去关注社会?举个简单例子吧,为揭开陈馅月饼、染色馒头、“瘦肉精”等事件的真相,央视记者可以冒着拍不到、拍到了也出不了新闻的风险,跟踪拍摄数月甚至一年有余。可作为一位每天挣着“工分”的“打工记者”,这种费时、费力难见成效的报道,你会去做吗?你会有时间去做吗?恐怕你还没拍几次,就因为出“工”出不了“货”,工作量不足而给末位淘汰掉了。

当记者成为拜金主义者,眼中除了“孔方兄”,便不会再有什么理想抱负了

广西百色某房地产公司售楼部前,曾经竖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假记者与狗不得入内”九个足以刺激人眼球与神经的大字。公司领导说,他们这样做是想借侮辱假记者来指桑骂槐,发泄一下对那些真的黑心记者的愤恨与不满。因为他们不止一次遇到过真记者赤裸裸的敲诈勒索,也不止一次有人扬言要找记者来搞垮他们。从北京某报记者孙某,到某报四川记者站副站长汪某,再到某报广西记者站副站长李某……一些记者彻底丧失了对职业的敬畏与职业精神的追求,拜倒在“孔方兄”面前。 当记者沦为“红包记者”、“索贿记者”,还谈什么职责与操守?

再有,近年来随着媒体间竞争的加剧和互联网技术的普及,一些媒体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生存压力越来越大,献媚商家,追求最大化利润成为一些媒体首要的运行目标。现在,你打开电视,哪部电视剧不是被恼人的广告截成了几段!包括直播在内,哪几个节目中间没有插播广告?所以有人调侃说,现在中国只剩下一家电视台——“广告台”了。内容为广告服务,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曾有人公开喊出这样的口号,但事实上不少媒体就是这样做的。那些准备投放广告的大企业、大客户,总是成为媒体争抢的“衣食父母”。而一些黑心商家,则是瞄准了媒体的权威与软肋,不惜以重金引诱,让媒体充当自己产品的“吹鼓手”。一切为了广告,一切依赖广告,在商业利益面前,有的媒体方向迷失,所谓的新闻专业主义,也只能成为一种书斋式理想了。

当记者成为打击报复的对象,便不得不悲壮地背离他们的职业操守

毋庸置疑,每一个加入记者行列的人,都渴望自己能够成为名编辑、名记者,能够凭着自己的努力去引领社会潮流,能够为了维护社会正义和公众利益做好工作。然而,“你是准备替党说话,还是准备替老百姓说话?” “你是哪个单位的?” “哪个让你直播的?你把名字、电话给我!”这些政府官员们对记者咄咄逼人的质问,多少透露出了社会主流意识对记者履行职责行使采访权的一种“傲慢与偏见”。除了这些“雷语”,一些官员与政府机构的针对记者的“雷行”也毫不逊色:2008年,辽宁西丰警察进京抓捕《法人》杂志记者朱文娜;2010年,浙江遂昌县公安局网上通缉《经济观察报》记者仇子明……个别地方政府官员不惜动用公权力对记者进行“报复性执法”。当我们记者不畏权势,努力去探寻真相、伸张正义时,遇到这样雷人、雷语、雷行,真是情何以堪?

记者为了捍卫公众知情权,守护社会公平与正义,肯定要触及某些人的既得利益,成为权力与资本联盟打击报复的对象。只有在权力得到有效制约,权利得到有效保障之下,记者们才能安心尽力地立于“船头”。

当记者社会地位下降时,自我认同感也开始慢慢降低

当赚钱多少成为评价社会地位的指标之一,当媒体产业化,记者成为新闻生产流水线上一名机械性的操作工,媒体的社会监督功能便相应减弱,记者在人们心目中的权威与地位便会相应降低,记者的使命感与职业信念便进一步失落(参见胡沈明《记者社会地位变异与新闻教育变革》, 载《传媒观察》2011年第5期)。当然,对于传媒人而言,影响最大也最为直接的,还是犹如山呼海啸般汹涌而至的新媒体时代的到来。进入新媒体时代,人人都可以成为记者,人人都可以参与新闻传播活动,记者头顶上那本来已所剩无几的的耀眼光环,一下子便黯淡了下来。记者社会地位下降的同时,自我认同感也开始慢慢降低,那曾经苦苦坚守的新闻理想,便会出现一种集体无意识的破灭与缺失。

当然,除了以上几种原因,记者新闻理想的放弃,还源于时下传媒单位“四不像”的体制,源于单位的用人、管理机制,源于管理者的管理理念与管理水平以及工作作风等诸多问题。另外,比如怀才不遇,“庙小和尚大”等等,也是因人而异,不一而足。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副主任王国庆曾对媒体记者说过,前些年,在举行新闻发布会时,经常有新闻发言人怕被一些“刺儿头”记者“刁难”,总是希望“不被提问”“不要追问”。可今天,新闻发言人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记者提问水平一般。”(2010年1月10日《北京晚报》苏文洋文)那些“刺儿头”记者都到哪里去了?范长江说:“一个记者,如果能为一个伟大的理想而工作,那是很值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处于社会转型期的记者,该如何去恪守职业信仰与职业操守,如何去扮演好时代角色担当起历史责任,是随波逐流还是挺立潮头,这既是每个人都不得不做出决断的职业命题,也是我们的社会所面临的历史性命题。 (作者单位:江苏南通电视台)

来源: 《新闻实践》杂志